小平子原本守在面馆外面,眼见着客人进进出出,却左等右等不见杜梅出来,他心道不妙,跑进店里一看,哪里还有杜梅的影子,他一时变了脸色,惊慌失措地赶回铺子里告诉卞掌柜。
卞掌柜恼羞成怒,他在清河县这么多年,只有害别人的,却没料到今日被一个乡下丫头耍了。他一巴掌把小平子打翻在地,自个出去满大街寻杜梅。
这会儿,他看着杜梅空了的篮子,一脸怨毒道“小丫头,你把鸭蛋卖给谁了!”
“你这话说的真好笑,鸭蛋是我的,你不要,自有识货的买。你价格那么低,还想强买不成!”杜梅拧眉冷笑。
“臭丫头,你最好识相点,不要连累旁人!”卞掌柜阴恻恻地说。
“大顺朝是讲王法的地方,容不得你如此嚣张!”杜梅瞪了他一眼。
他本就瘦如枯骨,这时恼怒的模样,当真像从地狱中爬上来的厉鬼,杜梅一阵恶寒,万般不想理睬此人。
“王法,你跟我讲王法!”卞掌柜哈哈大笑,仿佛杜梅讲的是天大的笑话。
“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,你又是何人?倒讲不得了!”杜梅实在很讨厌他的得意忘形。
“走走走,我将官司打到县衙去!你这般私卖物品,偷逃税赋,瞧瞧王法是办你还是办我!”卞掌柜几乎笑出眼泪来,他一步上前,就要拉杜梅的手腕。
“去就去!”杜梅退让开来,她对他避如蛇蝎,哪里肯让他近身。
卞掌柜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杜梅,让这乡下丫头乖乖地把鸭蛋卖给他。此时没想到杜梅竟真往县衙去了,他是不怕见县老爷的,比这七品芝麻官大得多的官,他都见多了。这野丫头这么犟,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,于是他满不在乎地跟着去了。
县衙不过几步之遥,穿着便服的沈章华此时正在后堂为如何安置灾民发愁。朝廷的救济粮还没拨下来,眼见县衙里的存粮也不多了,施粥的铺子恐怕支撑不了几日。
一个衙役急急穿堂而来,附在沈章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,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,却没有说话,任由衙役帮他换上官服。
“堂下何人?所告何事?”沈章华威严地拍了下惊堂木。
“小人是春来杂货铺的卞喜来,告这丫头私卖鸭蛋,不交赋税,扰乱买卖规矩。”卞掌柜躬身行礼,抢先说道。
他得意洋洋地瞟了眼杜梅,他见她垂首低眉跪着,暗想,这乡下丫头怕是早被这阵仗吓得尿裤子了吧。
“他告你,你有何要说的?”沈章华倾身斜靠着大案上,手指叩了一下桌面。
“民女是射山镇杜家沟的杜梅,今儿本是到县城来卖鸭蛋的,可卞掌柜给的价格实在太低,我只好转卖他人,却没想到,这会儿他却告我这么多罪状,民女承受不起,还望县老爷做主。”杜梅也不抬头,说完这些话,伏地一磕到地。
沈章华一听杜家沟,再听杜梅,他的嘴角自然地扬起一个弧度,眉眼都弯了。他心里暗忖,这鬼精灵的丫头几时这般老实了,怕是憋着什么坏吧。
“卞喜来,她说的可属实?”沈章华转眸问道。
“我铺子里向来是一个价,童叟无欺的。”卞喜来两手一摊,做无辜状。
“哼,低价买进高价卖出,还不许其他铺子卖鸭蛋,你这还是无欺?县老爷,你可得好好查查这春来杂货铺!”杜梅此时突然扬起脸,目光定定得看着端坐在上的沈章华。
“可有此事?”沈章华被杜梅晶亮的眼睛看得如芒在背,他沉下脸色看向卞喜来。
“这丫头信口雌黄,我不过是一个卖杂货的铺子,哪里有那通天的本事,管得了旁人。再说,这丫头的鸭蛋不是明摆着卖出去了吗,您该追她的赋税才是,怎地查起我来了?”卞喜来看杜梅没有被吓到,居然还敢反告自己,心中疑窦平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