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铁一般分两种,一种叫“打座炉”,一种叫“打行炉”,“打行炉”也叫打跑铁的。打跑铁的铁匠进村后,先选村里一处比较宽敞显眼的位置。卸下打铁的家什,放好木墩,装上砧子,一个人打水和泥,另一个人盘炉生火。
收拾停当,铁匠铺就开张了。掌钳子的师傅操起小锤,在铁砧子上敲打几声,就有人拿着要拾掇的锄镰锨镢循声而来。师傅掌钳子,这是技术活,将需要锻打的铁件放到红炉里或是从里面取出,搁在铁砧子上指挥徒弟锻打。
“师傅的小锤子就是指挥棒,点在什么位置,徒弟就要用大锤打哪里。”29岁时,手艺过硬的老牛就成了带人打铁的师傅。这门手艺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真的成了老牛吃饱饭的生计。
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农村,处处是火热的劳动场景,而农具还没进行规模化生产。开春后、麦收前,秋收前、入冬后,嗅到商机的铁匠手推独轮车,载着打铁的家伙,走街串巷,为乡亲们锻打锄镰锨镢。
“那时候买卖特别好,走到哪里都是一群人围着。”老牛乐呵呵地说。爱创新的老牛还研究制作了蜂窝煤模具,卖到了大江南北。
“打铁的”,这是老牛给自己的定位。而在民间,人们称“打铁的”为铁匠。“匠”,在词典中的释义之一为“有手艺的人”,这算是人们对“打铁的”这个群体的尊称了。而章丘铁匠,这个带有地理标识的称谓,则更含着一种骄傲。
这种骄傲是有底气的。“山东约在春秋初期开始使用铁质农具。汉武帝时,在国设铁官四十八处,在章丘县境内的有东平陵。《山东通志》记载,章丘冶山,唐时冶铁于此。”
章丘区文化馆副馆长陈京波援引考古资料介绍,由此可见章丘铁匠始于春秋,盛于西汉而大盛于唐,历2700多年而不衰。
章丘自古有“三多”:打铁师傅多、出门商人多、中药店铺多。以东平陵为中心,在章丘境内方圆百里有着丰富的铁矿、石灰石、耐火土、煤炭等矿产资源,为冶铁业的发展了先决条件,也因此诞生了人数众多的铁匠。
“一人生火,家打铁;祖辈相传,子孙续接”成了章丘铁匠的真实写照。
铁匠的生活并非一般人能坚持。铁匠一生“三大难”。一曰难穿新衣裳。锤点一落,火星四射,衣服上布满窟窿;二是“剃头净面难”,一年四季烟熏火燎,铁末扑脸入发,“理发的师傅都不爱给铁匠剃头,怕剃坏自己的刀”;三为相亲娶妻难。铁匠不仅相貌黑不溜秋,钱也挣得极少。大多数等到三十露头、四十挂零才完婚成家。
在“匠”的释义里,除了“有手艺的人”这一层意思,还有一层意思为“具有某一方面熟练技能,但平庸板滞,缺乏独到之处”。
老牛却不认为自己“平庸板滞”,他是个爱琢磨的人。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把自己改良后的农具拿到集市上卖的情景。
“那时候集上有不少铁匠在那里卖农具,我把我设计的那些懒汉锄、镢、镰刀一拿出来,他们都笑我!”同行们嘲笑牛祺圣的原因,来自于他特殊的农具:“跟传统打的农具不一样,大家没见过,觉得奇怪。”
面对嘲笑,老牛只说:“你用用试试。”结果,“用了我的懒汉锄,懒汉也爱上了锄地”,老牛打的懒汉锄,又锋利又轻快,一上午能锄二亩地。就这样,老牛打的农具每次都卖到脱销。
然而到了2000年,这种情形改变了。老牛像往常一样支炉生火,出摊打铁,但鲜有人问津。实际上,村里的铁匠大军已悄悄发生了变化。
查旧庄高丕约率先成立了拖拉机配件厂;北套村孟传祥组建起化工机械配件厂;焦家庄高洪盛建立了农业机械配件加工厂;贺套村组成了劈铁拆钢加工队;袁庄诞生了拖拉机配件锻造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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