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紧回房开始充电,好在复习资料还算齐全。在这一点上,已是老李家当家人的大哥从不苛刻他,可谓有求必应。
其实他大哥李亚民看似光鲜,说出去也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,可李亚东却知道他的处境并不好,自从部队转业分配到棉花公司后,工资就从没涨过。
一家三口蜗居在单位不足二十平米的宿舍里,靠着他一个月十几块钱的工资紧巴巴过活,而且还时常要贴补家中读书的小弟和老母亲,生活真是捉襟见肘。
所以李亚东参加高考其实不光只为自己,也带着老李家所有人的期盼。上辈子他令他们失望了,而这辈子……
想到这里,他默默地从破旧条木桌的一角拿起一沓数学试卷,这是校长通过特殊关系从黄高买来的。因为两地距离不远,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。
然后再刻版印刷卖给他们,也不强迫,一套试卷五块钱,快抵得上一个学期的学费了,毕竟这时的高中学费也才七块钱。也相当于大哥几乎三分之一的月工资,但李亚东跟他说起这件事情后,第二天他就将钱送到了学校,当时只说了一个字“买!”
这大概就是《黄冈密卷》的前身,里面的题目确实比较难,上辈子李亚东很多都没弄懂,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深究,而现在他不得不重头开始温习,对于每一道题都力求吃透,有不明白的地方立即查阅资料,过程中总能勾起一些零零碎碎的回忆,某些已经遗忘的公式或定律,也渐渐变得清晰。
没由来的他突然发觉,这套前世令他绞尽脑汁不得精髓的试卷,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啃。
一晃三天时间过去,期间李亚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闷头埋在书堆里。中午的时候,村里的瘸子叔从县城办事回来,捎来了大哥让带的两块钱,说是这几天要出趟远门,让李亚东安心考试,注意补充营养。
半下午的时候,同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三哥李亚军来了,手里还拎着一条尿素袋子,里面装着一只老母鸡。
“诶,老三,你听我说呀,下蛋的老母鸡可不能宰呀!”
李亚军默不吭声,对母亲的阻拦置若罔闻,径直走到厨房抄起菜刀割了鸡喉,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。
李亚东其实一直看不太懂三哥,他平时言语不多,任劳任怨,典型的庄稼汉一个,自家的责任田基本都是他帮种的,否则光靠四姐那小胳膊小腿,他们娘仨非得饿死不可。但他身上又有种本不该存在的文艺气质,偶尔想起感觉还挺诡异。
譬如他会在秋冬栀子花开的季节,摘一个花骨朵儿别在上衣的扣眼里。
他习惯于穿着结婚时买来的白衬衫下地劳作,能在犁完两亩水田后仍然保持衬衫一尘不染。
李亚东觉得三哥一定很懊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,否则他应该会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,一个他向往的人生。
不出意料的是,鸡毛还没钳完的时候,三嫂刘金菊面色难看的寻上门来,瞅了眼铁箍木桶里已经死翘翘的老母鸡后,顿时如同死了亲娘一样“这日子没法过了!”
三哥几乎不会与人争吵,哪怕对象是自家婆娘。他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,洗了把手后对着母亲和弟弟歉意一笑,然后就提拉着婆娘直接走了,他长得人高马大,真要发力的话三嫂在他手里就跟玩具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