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狩车马出河东东向,沿着驰道去往会稽。金根车未行几日,始皇帝忽染重疾,昏厥于旧赵王都邯郸左近。
御驾急急扎营驻跸,李斯等人紧急商议,欲把始皇帝送往环境舒适的邯郸行宫休养。
大军还未启动,始皇帝突然醒过来,把忠勇的羌瘣招到身前。
“瘣,此地是邯郸郡么”
“是陛下近几日有些疲累,臣与相国等商议,欲请陛下往风景秀美的邯郸行宫休养几日,那里是旧赵王宫,虽比不得阿房北坂,但比之金根车还是宽敞一些的。”
始皇帝摇了摇头“朕梦到了长平屈死的冤魂,他们驾着霸下,向朕跪拜,墨家强秦,秦却险些毁了他们。朕该替祖宗还报了。”
羌瘣大惊失色“陛下说的甚话您春秋鼎盛,连太医们都说您无大碍”
“那些个只懂巫卜的庸医为朕诊断他们活够了么”
“陛下”
始皇帝疲惫地闭上眼“无且爱朕,朕却不曾听他谏言朕走不出邯郸了,去信都。”
“信都”
“信都还有一处行宫,朕喜欢那里。”
“信都的行宫沙丘宫”羌瘣难以置信,急急劝道,“陛下,沙丘不吉”
“去沙丘。”始皇帝的声音不容置喙,“朕有朕的思量”
狼居胥大营。
李恪正在帅帐中批着公事,蛤蜊突然急闯进来,面色惊惶。
“主公老师老师”
李恪皱着眉停下笔“夏师怎么了”
“老师编纂医经,总嫌前人所书多有纰漏,近日开始以身尝百草。今日他尝了一味甘草,忽就呕血昏厥。方才醒来,他说他不行了,想见您”
咯噔一声,朱笔坠地,李恪张着嘴喃喃出声“夏师老东西不行了”
他和蛤蜊急往偏帐,蛤蜊在帐外停下,李恪独自掀帘抢入。
帐内幽闭。
香炉里燃着安神的薰香,夏无且神采奕奕,独自端坐于帐中疾书。
李恪揉了揉眼睛。
“老家伙,我堂堂戎狄上将军,节制七郡,三处开战,公务繁忙得恨不得连觉都不睡,你消遣我”
夏无且没好气地白了李恪一眼。
“你道自己真是个人物,请得动老夫用生死之说消遣你”
“那你怎么回光返照也没这么精神吧”
“我服了仙丹”夏无且顿下笔,老脸上闪出一阵伤感,“不过不是你那种药死人的制法,是卢举之法。”
“你服丹”
“方丈仙丹果真不是凡物,老夫明明油尽镫枯,却能丝毫不觉疲累”夏无且兴奋地敲了敲简,“老夫一生钻研医道,所知太杂,蛤蜊随我多年,连六分都不曾学去。老夫便想着临死之前把蛤蜊生疏的事物记书下来,能书多少,便传多少。”
李恪一屁股坐下来“夏师,您真的寿尽了”
“老夫可不是那些个不能自医的庸医”
“我听闻仙丹有续命之效,虽说饮鸩止渴,但是”
夏无且戒惧地盯着李恪,直到把李恪的话强盯回肚子“你又不曾服过仙丹,如何能知道得这般仔细”
“医理而断。”
“当真”
“您说呢”
夏无且深深叹了口气“幸好我还以为你事务太忙,亦像陛下一样偷偷开始服丹了。”
李恪忍不住失笑“我还没活够。”
“是啊,寻死之人才能想到这种蠢事。”夏无且大笑,“不肖你说,这几日老夫也不会停丹。不过我熬不了几日了,陛下在唤我了”
“陛下”李恪面色登就一变。
“此事你知道便好,要有防备。人之将死,那种当真奇妙,医理不可释也”
夏无且叫李恪来就是为了这句话,说完,他挥挥手重新埋首书案。
李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