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说“有一和尚说是本处灵隐寺住持,要见学士相公。”
东坡教门吏出问“何事要见相公?”
佛印见问,于门吏处借纸笔墨来,便写四字送入府去。东坡看其四字“诗僧谒见。”
东坡取笔来批一笔云“诗僧焉敢谒王侯?”教门吏把与和尚,和尚又写四句诗道大海尚容蛟龙隐,高山也许凤皇游。笑却小人无度量,诗僧焉敢谒王侯!
东坡见此诗,方才认出字迹,惊讶道“他为何也到此处?快请相见。”
你道那和尚是谁?正是佛印禅师。因为苏学士谪官杭州,他辞下大相国寺,行脚到杭州灵隐寺住持,又与东坡朝夕往来。后来东坡自杭州迁任徐州,又自徐州迁任湖州,佛印到处相随。
神宗天子元丰二年,东坡在湖州做知府,偶感触时事,做了几首诗,诗中未免含着讥讽立意。
御史李定、王某某等交章劾奏苏轼诽谤朝政。
天子震怒,遣校尉拿苏轼来京,下御史台狱,就命李定勘问。
李定是王安石门生,正是苏家对头,坐他大逆不道,问成死罪。
东坡在狱中思想着“甚来由,读书做官,今日为几句诗上便丧了性命?”乃吟诗一首自叹,诗曰人家生子愿聪明,我为聪明丧了生。但愿养儿皆愚鲁,无灾无祸到公卿。
吟罢,凄然泪下,想道“我今日所处之地,分明似鸡鸭到了庖人手里,有死无活。想鸡鸭得何罪,时常烹宰他来吃?只为他不会说话,有屈莫伸。今日我苏轼枉了能言快语,又向那处伸冤?岂不苦哉!记得佛印时常劝我戒杀持斋,又劝我弃官修行,今日看来,他的说话句句都是,悔不从其言也!”
叹声未绝,忽听得数珠索落一声,念句“阿弥陀佛”。
东坡大惊,睁眼看时,乃是佛印禅师。东坡忘其身在狱中,急起身迎接,问道“师兄何来?”
佛印道“南山净慈孝光禅寺,红莲花盛开,同学士去玩赏。”东坡不觉相随而行,到于孝光禅寺。
进了山门,一路僧房曲折,分明是熟游之地。法堂中摆设钟磐经典之类,件件认得,好似自家家里一般,心下好生惊怪。
寺前寺后走了一回,并不见有莲花,乃问佛印禅师道“红莲在那里?”
佛印向后一指道“这不是红莲来也?”
东坡回头看时,只见一个少年女子,从千佛殿后冉冉而来,走到面前,深深道个万福。
东坡看那女子,如旧日相识。那女子向袖中摸出花笺一幅,求学士题诗。
佛印早取到笔砚,东坡遂信手写出四句,道是四十七年一念错,贪却红莲甘堕却。孝光禅寺晓钟鸣,这回抱定如来脚。
那女子看了诗,扯得粉碎,一把抱定东坡,说道“学士休得忘恩负义!”东坡正没奈何,却得佛印劈手拍开,惊出一身冷汗。醒将转来,乃是南柯一梦,狱中更鼓正打五更。
东坡寻思,此梦非常,四句诗一字不忘,正不知甚么缘故。忽听得远远晓钟声响,心中顿然开悟“分明前世在孝光寺出家,为堕落,今生受此苦楚。若得佛力覆庇,重见天日,当一心护法,学佛修行。”
少顷天明,只见狱官进来称贺,说圣旨赦学士之罪,贬为黄州团练副使。
东坡得赦,才出狱门,只见佛印禅师在于门首,上前问讯道“学士无恙?贫僧相候久矣!”原来被逮之日,佛印也离了湖州,重来东京大相国寺住持,看取东坡下落。闻他问成死罪,各处与他分诉求救,却得吴充、王安礼两个正人,在天子面前竭力保奏。
太皇太后曹氏,自仁宗朝便闻苏轼才名,今日也在宫中劝解。
天子回心转意,方有这道赦书。东坡见了佛印,分明是再世相逢,倍加欢喜。
东坡到五凤